归流

无我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千舍利睁开眼睛，天亮了。

　　良好的生物钟让他每天都能按时醒来。虽然只有十岁，但他已经是西剑流这一批同龄的孩子之中的佼佼者，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忍术和灵力的修炼都远远把其他人甩在身后，因为太优秀，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畏。

　　两年前，松原死于一场疫病之中。

　　他没能见他最后一面，因为这是一种流传性疾病，病人死后也要及时焚烧尸体方绝后患。

　　千舍利带着松原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财物，去投奔了松原生前的友人。这位剑客自己浪迹天涯习惯了，不想带小孩，就把他送到了西剑流专门培养新鲜血液的地方。

　　在这里，千舍利成长得飞快。每个月西剑流都会有考核，孩子们一旦达不到组织要求的成绩，会被清退。即使是东瀛最大势力，也没有太多的钱来养闲人。

　　再过两年，他就到了可以接任务的年纪了。

　　和他住一间房的另外三个孩子都已经因为成绩不好离开了，现在这间房只有他自己住。

　　不过过几天应该会有新的孩子住进来吧。

　　去食堂吃完早餐后，千舍利提早来到练武场。现在天刚蒙蒙亮，但是场内已经有不少人在习武了，大多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。

　　千舍利先是打了一套太极拳热身，随即有人上来要和他切磋，他同意了。

　　练完一个时辰的武功之后，孩子们还要上文化课。他们不仅需要学习东瀛的历史文化，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，至少也要略知一二。每到这种时候，千舍利总是课堂上最受瞩目的人——他近乎过目不忘，学什么都极快，连乐器里的琴和笛子都已经能演奏许多曲子。

　　早课结束以后就是午餐时间，吃完午餐，他们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，到了下午就是修炼各种忍术的时间。

　　东瀛忍者需要掌握许多东西，包括但不限于隐匿的手段、易容术、甚至还有暗杀的技巧。要学这么多东西对于一帮平均年龄不过十岁的孩子来说有点困难，不过千舍利倒是觉得技多不压身，所以学习的时候十分认真，学习进度也是一骑绝尘，远超同期生许多。

　　很快，他的新舍友就来了，是一个名叫月牙岚的红发小少年。

　　月牙岚十分安静腼腆，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，除了打招呼以外就没怎么说过话，低调得有点过头了。

　　千舍利不在意这些，而且这样安静不惹事的室友实在是千载难逢。

　　他们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十来天，直到一个休息日的晚上，月牙岚浑身是伤地回到房里。

　　千舍利正在看书，听到开门的声音瞄了一眼，吓了一大跳。

　　他们年纪还小，即使安排了对练，像月牙岚这样一身是血地回来也不太正常。出于对室友的关怀，千舍利把月牙岚扶上了床。

　　“你不要紧吧，怎么被人打成这样。”千舍利看着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，甚至胳膊还被刀划了好大一个口子，连伤口都没怎么处理。

　　月牙岚脸色惨白地闭着眼睛：“我，我没事，不用管我......”

　  这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吧，千舍利心里门清。

　　虽然上面禁止私斗，但是比武场可是全天开放的，想要把人正大光明地打成这样很容易。

　　千舍利平时成绩优秀，不过他很少和人交心，因此和所有人都保持者不远不近的关系，也从来没得罪过谁。当然，想要欺负他也是不可能的。

　　月牙岚的情况不太好，千舍利当即去医部请了一个有时间的学徒过来帮他包扎伤口。

　　这个年轻的医部女弟子名叫衣川紫，看上去比千舍利和月牙岚都要大几岁，一看到月牙岚的伤就直摇头。

　　“还好都是皮外伤，下次被人打了也要懂得还手呀。”

　　月牙岚眼神黯淡：“他们有好几个人，我打不过。”

　　衣川紫处理好月牙岚的伤，告辞离去：“好啦。这几天别洗澡了，伤口疼的话也别忍着，命最重要，知道吗。”

　　月牙岚看着千舍利清秀的侧脸，小声说道：“谢谢你。”

　　“你说他们好几个人打你一个？太过分了，这是胜之不武呀。”千舍利皱眉。

　　月牙岚苦笑起来：“没什么的，是我太冲动了，被人说了几句就没忍住......”嘴上这么说，他缩在被窝里的拳头默默地握紧了。

　　千舍利没再说话，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子时了，熄灯之后两人就各自上床歇息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因为伤口疼痛，月牙岚起床十分痛苦。

　　千舍利已经不在了，大概是早就走了吧。

　　他洗漱完几乎用了半条命，昨晚翻来覆去地都没睡着，现在还能起来多亏了昨晚能及时上药。

　　想到今天还有无比繁重的课程， 月牙岚深吸一口气，他还不能就这么倒下。

　　他要向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证明，自己不是因为姓氏的荣耀和大哥的照顾才能获得迄今为止的成绩！

　　千舍利端着一盘食物进来的时候，恰好和准备出门的月牙岚撞了个正着。

　　“哎，你怎么起来了，你的伤虽然不算很严重，但也还没恢复到到能满地乱跑的程度吧！快点躺回床上去，我给你带了早餐。”千舍利说道。

　　月牙岚楞了一下，道：“可是今天不是休息日。”

　　“你现在的状态，学什么也不能听进去吧。没事，你不用担心跟不上进度，我回来给你补课。”

　　大约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滥好人，月牙岚哽住了。

　　他认真打量着千舍利，这是个很好看的孩子，如果不仔细看，大约会有人觉得他是个女孩吧。

　　“千舍利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。”月牙岚黯然地说道。

　　千舍利想了想，说：“大概是我看不下去你被人这么欺负吧。对了，可以告诉我那些人为什么要以多欺少吗？”

　　“因为我的姓氏。”

　　“月牙岚......月牙......你是月牙族人？！”

　　千舍利吃了一惊，西剑流四天王之一的月牙泪正是出自月牙一族。

　　月牙岚点点头：“而且，月牙泪是我的亲哥哥。”

　　千舍利茫然了。

　　“为什么，你既然是泪大人的弟弟，他们应该讨好你才对吧，再不济，也不可能会冒着得罪泪大人的风险欺负你啊。”

　　月牙岚轻声说道：“因为我是个废物。”

　　千舍利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说自己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摇了摇头：“不，岚—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，虽然我和你并没有在一起上课过，但是你每天结束训练之后回来还要学习到很晚，你的努力并不能被他们简单的几句话就抹去。”

　　月牙岚被自己舍友超出年龄的成熟震惊了，他看着那双温柔的金色瞳孔，抿了一下嘴唇。

　　“谢谢你这么说，我很开心。”

　　千舍利微笑起来，“快吃吧，一会儿粥该冷了。我帮你跟学堂的先生请过假了。”

　　从这天起，月牙岚和千舍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